无患子

跑过团的都懂，没有的也会懂的。薛定谔的下，不含其他cp，您的一条评论，可能会拯救一个懒惰老人（

  叶修睡了午觉起来，用手背蹭了蹭眼睛，办公室里多出来的人没有消失，这应该不是梦。

  中分，头发在自然光下泛出一点蓝，眼睛也是。引人注意，但又不高调，不速之客穿着一套正儿八经的西装，神态专注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。

  “你是谁？”叶修直白地问。他的记忆力和门口的锁肯定有一个出了问题。

  “我的身份吗？”男人抬起头，神色透出苦恼。“简单来说吧，我是个骰子。”

  “这么说你可能不能理解。”他继续道，“举个例子，如果你现在去楼下食堂，还有热饮卖的概率是多少？”

  叶修看了看表，决定先不把这个男人赶出去。现在是十二点半，据他的了解……

  “我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。”叶修说，“今天降温，买热饮的人应该会比平时多，他们大概会卖的久一点。不过以这个时间来看，我还是保守一点，说百分之七十好了。”

  “好的，那假定卖热饮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七十，但实际上结果只有两种，卖或者不卖。而我的工作，就是给出这个结果。”

  男人向叶修走过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百面的骰子。他朝着叶修笑了笑，突然把这精致的小东西抛向空中，骰子轻巧地转了两圈，两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它落地。

  “55。”男人说，“结果是有热饮卖。”

  叶修没有说话，他显然明白了这种操作是怎么一回事。他伸出手，几乎是毫无意外地，从男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。

  “我为什么看得见你？命运这种东西，应该是不可见的吧。”

  “叫命运或许不太恰当，你可以叫我喻文州，有个名字还是比较方便的。”男人把骰子放回口袋，不过他有的应该不止这一个。“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像我这样的……骰子，就像你说的那样，我们不可见。而现在这种情况，也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了。”

  “所以，我做一件事是否成功取决于你吗？总感觉不太舒服。”

  “并不完全是这样。”喻文州用一种看着很熟悉的人的亲密的目光看着他，叶修忽然意识到倘若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，那喻文州对他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还要多。“如果你事先做好了准备，概率达到90%左右，只要我没想故意坑你，事情都能成的。当然，像是喝不喝得到饮料就很随机了。”

  叶修点头，喻文州的说明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。他还给他留了一个漏洞，仿佛等着他指出来似的。

  “刚才你说到故意，这么说来，其实你对骰子的点数是可以掌控的？”

  “算是吧。”喻文州顺着他的话说，“这东西我用的太久了，要是说一点把握都没有你也不会信我。不过，这种有意操控是不被允许的，被发现的话我是要受到惩罚的。”

  叶修没有问是谁在监督你们，那也不是他可以了解的东西。但是他知道他应该对喻文州好一点，99%能成功的事被对方骰出个100也是凉凉。相反地，就算是1%，只要喻文州想帮他，也不是做不到。

  “我其实，不是很想和你见面。”喻文州看着叶修，很淡很淡地说。他做这项工作许是很久，叶修想，和真人亲自接触必然会惹上麻烦，他肯定不愿意。关系好还好说，要是吵起架来——因为对方埋怨他没给出个好数字，却还要讲究个公平公正公开，实在是很惨。这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解绑，若是不能换人，搞得和俩人锁死了钥匙吞了似的，真是双方都不痛快。

  不管怎么说，喻文州也是见证了他这二十五年的。回顾自己走过的一切，有很多事都被他人誉为传奇，可现在来看，这些传奇有多少是因为喻文州的参与呢？

  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喻文州露出一个笑。“不用怀疑，你之所以成功完全是因为你自己，我是我们这一批骰子里心理负担最小的一个了，还要谢谢你啊！”

  “是吗，不用客气，我想也是。”叶修也笑了。“所以是你们的系统出问题了吗，既然有人在监督的话，你去反应一下，说不定可以解决呢。”

  “我已经报上去了。只是我们这办事效率太低了，说不准什么时候能修好，在那之前我们只能互相担待了。”

  “希望快点修好吧。”喻文州低着头，看不清表情。叶修以为他心情不好，补上一句想安慰他，却没起什么作用，喻文州的脸色似乎更差了。

  叶修曾以为他的生活节奏不会再改变了，喻文州出现后，他才发现还有那么多的空隙为他而留。他问过喻文州可以参与他的生活到什么地步，喻文州想了想，夜里翻几次身的程度？

  喻文州经常会给他一点小方便。去哪家超市可以领到赠品，不要用哪个咖啡机，在那个人后面排队比较好。其他人看不见喻文州，喻文州能看见其他人的骰子。叶修一下子多了一个层面的小故事可听，有时见了同事难免露出点同情。

  就像刚刚，他拍拍孙哲平的肩，和他说轮到你厕所就没纸了真的不是你的错。被对方瞪了一眼也没生气，只是转过去看了喻文州，在他人眼里则是欣慰地望着空气。

  喻文州的骰子非常漂亮，叶修看着觉得熟悉，后来看苏沐橙玩手游才发现挺像圣晶石的感觉。吃晚饭时游戏刚好更新结束，几个人聚到一块抽卡，喻文州就趴在叶修耳边说：你们隔壁部门那个叫孙翔的人，他的骰子虽然不太爱说话，但手气特别好。我敢保证，十连必出金卡。

  “他那个骰子什么样啊，和你一样吗？”叶修嫌弃地吃掉盘子里的茄子，咸得他怀疑人生。

  “他叫周泽楷，算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了。如果你问他用的骰子的话，要偏金属风一点吧，挺酷的。”喻文州没有因为叶修看不到而乱说，只是陈述事实——“他开始了。”

  几乎是同一秒，隔了两排的那张桌子上爆发出一阵惊呼。杜明“咚”地敲响了桌子，“天啊！两张梅老师！”

  孙翔的笑声整间食堂都听得见，没过多久就有其他部门的非洲人抛弃深仇大恨去找他代抽。孙哲平当然不会，他是重氪出货玩家。

  “小周要累死了吧。”叶修有点儿幸灾乐祸，“手气好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家啊。”

  “孙翔又不知道。”喻文州也跟着他乐，“小周是脾气好，要是换了韩文清，孙翔这辈子也别想抽到五星卡。”

  韩文清是张新杰的骰子，这事儿叶修听喻文州说过。不过以张新杰的处事风格来看，韩文清应该也是省事儿的。

  俩人嘀咕了半天，同桌的苏沐橙忽然发出了惨叫。不等叶修问，苏沐橙就点开了商店，并坚决道：这是最后一单了！

  “她的骰子今天手气不太好。”喻文州摇摇头，“这一单可能也……”

  苏沐橙倒是还抱着希望，她放了一首好运来当bgm，头发里还夹了一朵花儿。手指犹犹豫豫地颤，就是点不下去。

  “哎，你来的话，有把握吗？”

  一片喧闹中，叶修朝喻文州眨了眨眼。

  “不好说。”喻文州停顿了一下，目光竟有点温柔。“如果你希望的话。”

  什么意思？叶修拿过苏沐橙的手机，说要替她抽一个十连。小姑娘如临大赦，嘴上说着抽着玩就行，心里紧张得不行，米饭都快戳成白粥了。

  “点这里就可以了吗？”叶修确认好，手指稳稳地落在屏幕上。三星，三星，礼装，礼装……每跳出一张卡，苏沐橙的心跳就加速一点，等到最后一张银转金的时候，她的心跳已经变成摇滚乐了。她拥有了她的梅林，决定买十斤瓜子以表庆祝！

  “……你做了手脚？”叶修小声问喻文州，喻文州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回答他。男人捂着肚子，紧紧闭着眼，浑身不住地颤抖。这神情，分明是在忍耐痛苦。

  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叶修匆忙站起，喻文州必须跟着他。不到一分钟的功夫，他们已经在隔间里了。

  现在可以自由说话了，叶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喻文州和他说过，自行操控结果是要受到惩罚的，如今看来这惩罚十分直截了当。他感受不到舒适，却能感觉到疼，而且这疼无法缓解，只能等时间到了自行消失。

  叶修伸出手，想帮他揉揉肚子，可他毕竟触碰不到对方，胳膊只能尴尬地停在那里。

  “文州。”

  不知不觉，他习惯这么称呼他了。

  “你是……为了沐橙吗？”

  喻文州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些，他惊讶得一时忘了疼痛。叶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，似乎对他突然地滥用能力而不知所措——他还没有勇气把这归结于心痛他的疼。

  “我也想问这句话。”喻文州平静了下来。“你应该记得我和你说过。”

  “我记得，但是我不是……你不必……”叶修不知道他为什么语气冷了下来，他也没想到喻文州真的会因为他一句话就行动。

  “那我也不是。”

  喻文州像是叹了口气，眉头仍是皱着，想必还在疼。这疼他有好几年没尝过了，这次毕竟是小事儿，惩罚尚可忍耐，之前的那次才叫他体验到所谓生不如死。叶修不知道，他也不必知道。

  “以后你不要把我说的都当真。”叶修难得严肃地和他讲话。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，好像自己家的骰子为了别人而疼似的，心里不太舒服。两人都觉得自己有点傻，最后是喻文州提醒他快回去，别让别人以为他掉厕所里了，他才想起他的饭还没吃完。

  他不知道别人的骰子究竟什么样，他只知道喻文州和他一样高，大部分时候脸上都挂着笑，现在大概是笑不出来，就只拿后背对着他。他是有偶像包袱吗？叶修漫无边际地想，他的西装墨一般的黑，好像什么都透不过去。

  话说开以后，叶修就随意了很多，也是知道喻文州不会那么听他的。路过福彩店，他就半开玩笑地问：我要是说想中五百万，你也能做到吗？

  出乎意料地，喻文州居然点了头。可以是可以，不过这种程度的强行确定结果，就不是惩罚可以解决的了。

  喻文州继续说：我会消失。

  “那会有新人来接替你吗？”叶修开了转向灯，前面有车走错了道，占着右转弯一动不动，被几通国骂好生伺候。

  “会的。”喻文州笑了笑，不自觉地按了按口袋里的琉璃骰子。“可能会是一个话唠接替我的位置，到时候绝对够你受的，就拜托他给我报仇了呀。”

  “那还是算了吧，为了钱伤身体多不值。”叶修一副痛不欲生的口吻，神情却是悠然自得。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，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夕阳的一小部分，从那一小块橘色，他知道那是夕阳。

  “文州。”他不经意地问道，“你说，如果有人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一步，他的骰子会为了他改变结局，而自己消失吗？”

  “有一部分的幸运儿是这样的。大家争着转发锦鲤，但没人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，就连幸运儿本人也不知道。一个人也不会永远幸运下去，下一个骰子多半不会那样为他付出。”

  “假设，公司目前的资金链断裂，没有五百万就会破产……别笑！都说了是假设。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  “帮你啊。”喻文州刻意放慢了语速，“你，不想听这个？”

  “既然这样，如果哪天我们真走到破产这一步——”

  堵塞的车辆终于动了。叶修转过弯，安全带系得太紧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。他退而求其次地松了领带，这才把后半句话说完。

  “如果哪天我们真走到破产这一步，我绝对不会买哪怕一张彩票。”

TBC.